機械鐘表,自一開始就為權(quán)利和財富而生。
早期人類,有各種原始的計時辦法,任何一個人,可以通過日升月落或其他方式來判斷大致時間。但當計時變?yōu)橐?guī)范行為時,計時就被權(quán)利和皇權(quán)所控制,甚至個體的計時行為屬于非法。君權(quán)神授,而時間的“秘密”則得由君來授和掌控了。中國的古代城市皆有鐘樓和鼓樓,朝廷內(nèi)有欽天監(jiān),這都是和“制定”時間有關(guān)的物和人。
圭表、日晷,都是早期人們的測時工具
鐘樓,是中國古老城市中心向城市授時的重要場所
早期歐洲機械鐘的產(chǎn)生也是,最早在十三世紀左右,教會為集會和周知教眾,在教堂內(nèi)建了石頭或金屬重錘帶動的大鐘,計時鐘從此有了機械動力,而非從前,需先使用原始辦法測定時間,再通過人敲鐘和報時通知(中國的“打更”也是這樣)。而且大鐘有了顯示即時時間的鐘盤,這樣,城市的人們就可以隨時通過大鐘讀取時間了。
最早期的機械鐘,以石頭做重錘
意大利威尼斯圣馬可廣場的古老鐘樓,距今已有500多年的歷史
瑞士伯爾尼的古老鐘樓,自16世紀前后開始就在為這個城市報時了
笨重的早期機械鐘產(chǎn)生后,歐洲的皇帝和顯貴們就不滿足每到教堂前去看鐘了,他們要鐘進到自己的宮殿里,這樣,機械鐘逐漸地變小。到了宮殿內(nèi)不比在外面教堂大鐘,就要顯得更加富麗堂皇和彰顯權(quán)威尊貴,所以各種裝飾藝術(shù)和宗教題材都開始在鐘上面展現(xiàn)起來,最重要最直接的自然是金雕和用華貴的珠寶鑲嵌。接下來,隨著鐘表技術(shù)提升和新的發(fā)明出現(xiàn),鐘越來越小型化,本來結(jié)實地立在地上的鐘成了相對輕巧的桌上的座鐘、墻上的掛鐘和手里可拎的便攜鐘。這時皇帝和有錢人們又有了新想法,要把時計隨身攜帶、而且是優(yōu)雅華麗地攜帶。這樣,16世紀初,最早的表,就在德國被制造出來并產(chǎn)生了。之后就是500年鐘表共同發(fā)展演變的歷史。
18世紀清朝宮廷里使用的歐洲使節(jié)“進貢”的大鐘,或清宮鐘表造辦處自己制作的鐘
17世紀中期德國制的華麗貴重的天文鐘,已擁有多項復雜計時功能
16、17世紀的座鐘和表
然而直到19世紀末前,鐘表仍然只能為少數(shù)人所擁有,因為它太貴了:一件華麗的鐘或表,常?梢再I一棟房子或至少換來多少牛羊、車馬。因為制作成本確實高。19世紀初后雖然有了工業(yè)化加工制作鐘表,但高級鐘表制作往往仍然是慢節(jié)奏的、很少人能勝任的,每件作品都需要很久的制作時間和投入。一塊華麗復雜的懷表或鐘,花個幾年甚至十幾年來制作并不鮮見。就維修成本也不是一般人家可以承受得起的。舉個例子,20世紀初時,維修保養(yǎng)一件高級表的費用可能就是一般人家一年的生活費—-其實現(xiàn)在不還是?高級復雜腕表送修一次,耗費的錢財可謂巨大。所以,機械鐘表歷史近千年,直到近100年內(nèi)才走進尋常百姓家。而那也只是一般計時鐘表。高級鐘表,它的角色和擁有者身份至今都沒怎么改變。只不過現(xiàn)在皇帝少了,都換成“土豪”了……
中國乾隆皇帝擁有的1783年來自雅克德羅的鳥籠鐘和其他時期擁有的香水瓶表
在18、19世紀的中國,能夠擁有鐘表的,一定是非富即貴的皇宮貴族、或高官巨富。右圖描繪的是《紅樓夢》里的故事場面
故宮現(xiàn)存的一座機械人偶部分由雅克德羅制造的神奇的紳士人偶,可以在自動機械帶動下,用毛筆寫出“八方向化,九土來王”八個大字,這是歐洲鐘表在18世紀為滿足中國皇帝的喜好而制作的頂級鐘表作品
拿破侖.波拿巴擁有的寶璣旅行時鐘(1798年購入),隨他遠征戰(zhàn)場
這塊編號“NO.5”的寶璣懷表幾乎可以說是歷史上最美的鐘表之一。編號5懷表是阿伯拉罕-路易•寶璣專為圣米亞特伯爵制作,于1787年開始研制,直至1794年3月歷時7年才制成。
1783年,一位神秘的傾慕者向?qū)毉^訂造一款“絕世”的懷表作為送予瑪麗·安托瓦內(nèi)特王后的禮物。這塊表從訂制到1827年才完成經(jīng)歷了44年(近半個世紀!),當時王后已逝世34年,寶璣先生也已去世4年,他的后代交付了這塊表。這真是一件愛與時間交織的時計作品
1837年,年僅18歲的少女維多利亞登上英國女皇的寶座,開始了她長達64年的統(tǒng)治生涯。此枚百達翡麗最早期的懷表是在1851年8月18日倫敦舉行的大博覽會(Great Exhibition)上,維多利亞女皇選中,并保留了將近50年之久
20世紀上半期的上海,是遠東最發(fā)達和最時尚的城市,幾乎最著名的瑞士、歐洲腕表品牌紛紛都來到中國開拓市場。民國時期的新貴名流們皆以佩戴腕表為時尚。這是著名影星陳云裳佩戴腕表的照片,多少年過去,她的美與如今的大牌明星不差分毫,甚至味道更加醇美。也許她腕上就是一塊那時最風行的浪琴牌“坤表”(女士腕表)
這是蔣介石、宋美齡1927年大婚時朋友相送的禮物,是一座方形的優(yōu)雅機械座鐘
美國著名銀行家HenryGraves于1925年向百達翡麗定制一塊當時最復雜的懷表,這塊表歷時7年于1932年才完成,然后于1933年交付。1999年,這塊表以1100萬美元的拍賣價格創(chuàng)下鐘表的歷史拍賣紀錄;15年之后的2014年,這塊傳奇懷表又以近1.5億人民幣的價格創(chuàng)下了當今鐘表拍賣紀錄。
如果一部法拉利轎車價格兩三百萬,那么旁邊的一塊江詩丹頓超薄三問腕表和它的價格不相上下
如果一部布加迪超跑標價2000多萬,那么一塊百達翡麗175周年的紀念版稀有腕表5175的價格也與它不分伯仲
現(xiàn)在中國的愛表人和有錢人都知道了在瑞士有個巴塞爾表展,因為在這個表展上可以看到最全最多的名表品牌,看到一年最全最新的新品腕表。很多表,你只有在Baselworld巴塞爾鐘表珠寶展上才能看到,否則可能只有看圖片或未來的某個時間在拍賣行看到它們。因為很多獨一無二或特別定制、限量很少的表,只在巴塞爾表展上一現(xiàn),從此就直接歸入表主口袋和收藏館了。
巴塞爾表展是華麗的,西裝革履,帥哥美女如云,是國際鐘表界一年最大的盛事。全世界最知名的媒體(你難以想象會有3000多媒體人同時來報道)都會在此刻聚集到巴塞爾和約15萬參觀者相遇。所有的品牌CEO們一個個锃亮登場、打滿雞血,在8天展期內(nèi)精神抖擻迎接來自全世界的客人、媒體和買家們。難得一見的大腕CEO們,在媒體面前很有腔調(diào)和矜持,但你若是大客戶,他也會降低所有的身價,為你泡茶沖咖啡給你講笑話,把他們的好表大表推薦給你。所以,這是超級Business商務(wù)的聚會,也是超級熱鬧私人的聚會。有些人可能什么都不干,他們就是為了在這幾天,會面所有難得一聚和一見的朋友和客戶。每天展會結(jié)束,巴塞爾主展館外的門前都要變?yōu)檫@個城市最熱鬧、最High、最激情熱情蕩漾的所在。每晚,巴塞爾的各個餐廳酒館也會夜夜笙歌,直到巴塞爾表展落幕。
近兩年,因為經(jīng)濟的原因,品牌們務(wù)實工作,不搞虛頭八腦。帶來的都是“可以佩戴”的精致腕表—-瘋狂的年份,滿眼可都是各種奇形怪狀、特立獨行的角色們。其他不說,就連一貫以表不驚人死不休的獨立品牌MB&F,現(xiàn)在的新款腕表也已是中規(guī)中矩、“可以佩戴”的樣子了。
左邊是MB&F腕表慣常的奇異造型,右邊是它近來相對“中規(guī)中矩”的腕表
另外,這是一個瑞士制表的裝飾文化和藝術(shù)回歸的時期。各種曾經(jīng)失傳或停滯、甚至從未用過的表盤表殼裝飾藝術(shù)被全面挖掘出來裝飾腕表。同時,各國的藝術(shù)和文化元素也都出現(xiàn)在表盤上。一句話,一切都為了腕表的美。讓各國人等都能“一見鐘情”。因為中國瘋狂名表消費市場的降溫,品牌們也不會只迎合中國市場,而更多面地設(shè)計和開發(fā)新的文化元素表款。
高級名表價格的理性化也是2015年從巴塞爾表展和日內(nèi)瓦表展反應出來的主流,即使很多人和媒體都沒意識到,還在不斷錯誤地喊著“漲漲漲”。像中國這樣的擁有巨大潛力的名表消費市場成熟了,其實瑞士高級名表銷售的春天才真正來臨。但他們再不能如從前一樣任性和偏駁地面對中國市場和用戶了。未來的中國用戶會比歐洲用戶還要挑剔和資深。
撰寫這篇文章前的幾天,我剛剛從每年一度的日內(nèi)瓦鐘表春拍現(xiàn)場回來。每年5月中旬在日內(nèi)瓦,蘇富比、佳士得、安蒂古倫等幾家最重要的鐘表拍賣扎堆進行,全世界最重要的藏家和買家在現(xiàn)場或“線上”(電話、網(wǎng)絡(luò))匯聚,角逐征集到日內(nèi)瓦的最棒的古董鐘表和二手腕表。一塊產(chǎn)于1927年的百達翡麗計時小鋼表雖然表盤已顯斑駁,但卻以過3000萬人民幣的價格成交;而一塊你已無法佩戴、只能收藏在家的老懷表,但絕對美到你醉了的制于1820年代左右的琺瑯面精致“中國市場表”,以過150萬人民幣價格成交。這些“中國市場表”里面最上品的,基本都是當年清朝皇宮里的物件或至少是皇家官宦的家藏,甚至是皇帝的玩具。特殊的”中國市場表”的價格還絕對不是高點。
一塊小小只有35mm、1920年代末的百達翡麗計時鋼表,近期在日內(nèi)瓦拍出約3000萬人民幣的天價
一塊難以佩戴在腕上出來展示、只能收藏的19世紀上半期的精美“中國表”(該時期歐洲和瑞士特為中國市場而制的鐘表),拍出超過150萬人民幣的價格
財富的擁有沒有止境。美物的擁有非常有限。無論是一塊你喜歡的戴在腕上的腕表,還是你收藏了常常欣喜把玩的老鐘、老懷表,都會讓富足的你更加快樂。
而且,這種快樂,只要你愿意或期待,某一天,可以生動地傳承給你的下一代。
時間仍在走動,愛和生命是如此華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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